对于周永红们来说,骂能解决什么问题?这只是一种饮鸩止渴的心理疗伤,越骂,越感觉到自己受伤,越感觉自己什么都得不到。于是,既定的利益分配格局,以及市场社会,共同培养了他们占有的社会性格。别人什么都占有了,他也想占有。最极端的表现,就是今天感觉到活得很失败,没有占有多少东西的人,比如农村老人、小学校长、打工仔,甚至把手伸向了幼女,在把一切都视为物占有的社会性格中,找到自己的满足。
占有的社会性格,是符合权力和资本维持这个社会运转下去的需求的,因为想占有,多数人就会想去努力挣钱,从而能够消费商品,创造财富,尽管它伴随着负面的效应,就是很多人想钱想疯了,不是去创造而是去打劫。
当然还没有完。仅仅想占有,还不行,还必须想成为像既得利益者一样的人。所以,人们会发展到,无论有无机会挤进利益集团里,也无论他们多么痛恨采用各种手段占有较多社会资源的人,骨子里,他们其实是想成为这种人的。所以,痛恨腐败,某种意义上,只是痛恨自己没有机会腐败而已;骂公务员,也只是痛恨为什么公务员的职位不是给他。
这种社会性格,就完全合利益集团的意了。人们成了既有社会结构、利益分配格局的群众基础,而且,他们的所想所做,是在维持、强化这个社会结构、利益分配格局,而不是在破坏它。当然,在这种社会性格下,周永红们也可以找到一堆理由来辩解,恶心点的会鼓吹“为人民服务”,实话实说的不过是为了混得好些。
这就导致了向辩护者的转变。因为对于变态、恶的东西深感无力,人们就把它合理化;同时,为了消除把它们合理化的道德焦虑,便强迫自己具有被迫害感,把责任给推出去。
能带来什么?
概括一下的话,中国现在的社会结构,都已经找到了维持它们运行所需要的社会性格,但同时,也带来相应的后果,民众同样也形成了破坏它们的社会性格。
比如,社会治理上,固然中国人的“羊性”,以及他们对体制内美好生产的艳羡,其心理能量会导向对既有体制的维护,但他们所受到的挫败,也会形成包括“仇官”在内的攻击性格。这明显不支持既有的治理方式,要摆平这些社会性格驱动的行为,官方要花费巨大的维稳成本。在古代,人们要被逼到活不下去才从“羊性”变成“狼性”,但今天不一样,底线抬高了。
又比如,社会结构。要维持它的稳定运作,需要人们有这样的社会性格:既能和他人合作,又对社会流动抱着希望。在今天,这两种性格在人们身上还是具备的,所以社会虽然已经“溃败”,但正常运行并无太大问题。后果只是,既得利益者对中下层的剥夺、羞辱,构成了人们无力感、挫败感的来源。他们攻击性的社会性格,并不是一直支持社会结构就这样下去。
这不仅仅是麻烦所在。更大的麻烦还在于,政治、社会、经济结构太依赖社会性格的支持了,而这也意味着,如果后者冲突于前者,后果是严重的。
西欧人把中世纪末期的农民,“规训”成适应资本主义生产生活方式下的社会性格,用了200多年,而且伴随着血与火的历程。甚至可以说,一直到20世纪初美国的“福特主义”诞生,资本主义的社会性格才牢牢地稳固。